松枝

爱历史,主绍宋,三国和大秦

【绍宋17:00】黄桃罐头

 上一棒 @空山 

    下一棒 @pavilion 


Summary: 赵官家生病了,想吃黄桃罐头。


     赵官家生病了。

  起初不过是建炎十二年的北风带来的一点小小风寒,可不知怎地,越来越严重。不过三日,已是高烧不退,卧床不起。待前朝臣子们意识到不对,张浚作为宰执匆忙入宫问安时,赵官家已经烧的人事不知了。

  “官家……臣张浚问安。”

  张浚赶来时,本还欲学一学吕元直吕相公在向官家问安时的果决善断,也好传一段君臣佳话。可一入殿内,见赵官家几日不见就瘦了好些,脸上烧的通红,合眼躺在榻上人事不省。张浚什么问安,什么名声都抛在脑后,只是怔怔唤了一声官家,几欲流泪。好半天才把后半句问安的话补上。

  赵官家毫无反应。

  张浚又唤了数声,赵官家仍没有反应。他转过身去逼问战战兢兢的太医和宫人,一问才得知赵官家昨天午后清醒了片刻,用了些汤药和米粥,之后便再未清醒。

  如此算来,赵官家竟已昏睡快一日了。

  张浚心惊肉跳,一叠声问太医如何是好。太医皆大汗淋漓,只说情况不好,已用了重药,但仍无好转。若再不清醒,只能向头部穴位施针了。张浚下意识不愿意让那些长长的银针扎进赵官家的脑袋,又或者他其实不愿承认赵官家的病已经严重如此的事实,不愿意现在就走出最后一步。他跪在榻边,提高声音叫了几声官家。

  赵官家仍无反应。

  张浚跪坐在那里,告诉自己再等等。赵官家不会有事的。他才刚过三十岁,比自己还要年轻……要是走的话也该他张浚走在先。张浚想当武侯想了一辈子,现在却只希望自己从没起过这个念头。

  “赵玖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这一声打断了张浚乱糟糟的思绪。是谁直呼官家名讳?就算是官家自称也不行!就是从前艰难的时候,也未曾见人这般无礼过!他转头便要斥骂,却震惊地顿住了。

       是杨沂中。

       那个最小心周全,八面玲珑的杨沂中。

 杨沂中脸上一片泪痕。

  “赵玖。”

  他再叫。

  “快醒醒。”

  他边说边靠向前,最后一句几乎贴在赵玖的耳畔。

  赵玖动了。

  他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,转过身来,用手臂半挡住脸。开口声音沙哑的过分,说的却是:

  “妈,我想吃黄桃罐头。”

  

  黄桃?有的是。虽然已经入冬,但如果赵官家想吃,不至于搜罗不到。

  罐头?没听说过。

  听起来和黄桃丝毫不搭边。张浚摸不着头脑,从医书药书想到赵官家喜欢的《东京梦华录》,甚至回忆了多年前背的四书五经,都没有找到罐头这个词。只听过《齐民要术》里的罐藏法,可那是用来存鱼,要用米饭压在鱼上再封口,没听说可以用来存水果。杨沂中却像松了口气,可他再问,赵玖哼哼唧唧就是不说话。问的多了,索性拿手臂遮住脸,转过身去不理人了。

  张浚和杨沂中面面相觑。一旁太医心想黄桃罐头没有,但是赵官家的妈还在啊。赵官家的这明显就是思念母亲了。再说赵官家叫的是韦太后,说不定韦太后知道如何做那黄桃罐头呢?

  敢于发言的太医遭到了张相公和杨郡王的一致拒绝,并要求不把赵官家病中说的任何话外传。

  “不必请韦太后过来。”杨沂中神情自若的作结,“官家曾两度提起此物。建炎六年于杏林赏杏时,曾曰‘ 这么多果子,要是卖不出去可以做水果罐头。拿糖腌一腌,放进罐子里存几天,很简单的,就是有点考验密封性。‘ 建炎十年北伐时过路边茅厕,曰:‘鲱鱼罐头何能及此’ ,足见罐头并非罕见之物,只是我等孤陋寡闻,且制其并非难事也。下官这便去制,想必后日就能送至御前。”

  张浚再次目瞪口呆。

  胡明仲,你终于找到同伴了。

  他在心里默默想。

  

  杨沂中的罐头做好了。

  黄桃洗净切块,和糖一起放入木罐中,加少许水,用泥封罐。他已尽了最大努力,只可惜赵玖之前记的方法不全,忘了黄桃要用水煮片刻,做出来味道难免有点奇怪。

  开罐之后杨沂中偷偷尝了一口,味道很奇怪,酸甜之外竟然还有点苦有点涩。他盯着这味道奇异的罐头愣了片刻,还是决定抱过去给官家看看。

        他正准备入宫时属下来复命,告知他韦太后并不知道什么黄桃罐头……只能说丝毫不让杨沂中意外。

  走出府邸的时候杨沂中叹了口气。赵官家向来夸他万事通,同僚虽跟风请斩杨沂中,但还是佩服他一人身兼数职,什么内侍省皇城司御前护卫领军将领都能干的令人挑不出毛病。可是他杨沂中再神通广大,也终有力不能逮之时——他或许能做出赵玖想要的黄桃罐头,但他毕竟找不来赵玖半梦半醒时唤的妈妈。

  所以如果赵玖离去,他也全无办法。

  

  赵玖做了一个很长的梦。梦里他还是小学生,发了高烧,去医院输完液躺在家里睡觉。或许是因为烧的太高,耳边总有一些奇怪的声音说些奇怪的话,什么“管家” “文案”之类的。

  什么啦,我还只是个小学生,才不知道家该怎么管,文案该如何写。他心安理得的睡过去。

  可是又有人叫他。一声一声叫他的名字,声音听起来好难过。他在医院输液的时候睡着了,要拔针了,妈妈叫他的时候也是这样难过。赵玖想说妈妈不要难过,我会好起来的。可是一开口嗓子好疼,头也好难受。所以他最后只是有点委屈的说:

  “妈,我想吃黄桃罐头。”

  

  一勺酸甜却有点苦涩的液体送入他嘴中,带着一股黄桃的香气。赵玖睁开眼,没看见妈妈,只看见一个杨沂中。

  还有一个罐头。

  杨沂中见他醒过来,眼眶立即红了。可他最后只说:

  “臣德薄才浅,想必罐头没有做出应有的风味来。”

  赵玖摇了摇头。“其实我也没有吃过黄桃罐头。”他说。

  “我当时跟我妈说这个,她骂我说家里给我炖了鸡汤,赶紧过来喝汤,吃什么黄桃罐头。”

  可能黄桃罐头真的很管用吧,赵玖觉得自己的嗓子都轻松了很多,

  “好凶啊,对吧。可是我还是好想她。”

  

        赵官家的病终于渐渐的好了。待到第二年黄桃成熟的时候,黄桃罐头风靡了整个大宋。东京,燕云,江南……到处的糖水铺子都在卖所谓黄桃罐头,一直卖到来年春天方才罢休。只是可能因为技术所限吧,哪怕用再甜再甜的黄桃,再纯再纯的糖,做出来的黄桃罐头,也总有一点轻微的苦涩感挥之不去。



评论(46)

热度(942)

  1. 共69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